美国工厂的灯光正在变暗，全球供应链的阴影中浮现出两个核心问题：关税能否真正保护产业？补贴能否买回竞争力？
美国制造业再次亮起红灯。最新数据显示，美国4月制造业产出环比下降0.4%，超过经济学家预期的0.2%跌幅，这是三个月内第二次下滑。
更令人担忧的是，美国供应管理协会（ISM）公布的4月制造业指数降至48.7，创下五个月来最大跌幅，持续位于50的荣枯线下方。
在特朗普政府关税政策和持续生产力衰退的双重夹击下，美国工业的复苏前景正变得愈发模糊。
01 数据背后的制造业困境
美国联邦储备委员会的数据揭示了一个令人不安的趋势：工厂产出在3月增长0.4%后，4月突然转向下滑，降幅达0.4%。耐用品和非耐用品制造业双双走弱，分别下降0.2%和0.6%。
ISM报告进一步描绘了暗淡图景。4月生产指标大幅下滑逾4点至44，创下2020年以来最大下降。新订单连续第三个月下滑，未完成订单加速减少，显示出整体需求疲软。
汽车制造业成为重灾区。4月汽车及零部件产量暴跌1.9%，终结了前两个月的增长态势。汽车制造商已发出警告，特朗普政府对钢铁、铝以及机动车和零部件征收的25%关税将大幅削减今年利润。
工业产能利用率从3月的77.8%降至77.7%，比1972-2024年的长期平均水平低1.9个百分点。制造业的开工率下降0.4个百分点至76.8%，比长期平均水平低1.4个百分点。
02 关税政策与生产力衰退的双重困境
特朗普政府不断调整的贸易政策正在成为制造业的重大阻力。尽管上周末将中国进口商品的关税从145%降至30%，但对几乎所有进口商品仍征收10%的基础关税。
特朗普为关税辩护称这是重振美国工业基础的必要手段，但经济学家指出，由于面临高生产成本和劳动力成本等挑战，让迁往海外的工厂迁回美国几乎不可能。
《华尔街日报》首席经济学评论员叶伟平揭示了美国制造业更深层的问题：美国制造业每小时产出的年增长率远低于竞争对手，使美国制造业公司和工人陷入困境。
从2009年以来，美国制造业每小时的生产量平均每年仅增长0.2%，远低于欧洲及绝大多数亚洲经济体。汽车制造业情况尤为糟糕，从2012年到2024年，生产力下降了32%。
联合汽车工会（UAW）近期罢工凸显了这一困境。工人要求提高工资及更好的福利，但薪酬最终与生产力挂钩。工人生产力不足，工资自然无法提高。
03 制造业回流的虚幻承诺
面对制造业困境，美国政府试图通过大规模补贴吸引产业回流。2022年8月，拜登签署总额高达2800亿美元的《芯片和科学法案》，其中527亿美元专门用于支持半导体行业。
随后通过的《通胀削减法案》更投入4370亿美元，其中近3700亿美元用于电动车、风能、光伏等能源相关行业。但这些政策效果存疑。
台积电美国亚利桑那州厂的建设遭遇重重困难，从2024年量产推迟至2025年。装机时程延宕、工会抵制等问题不断，凸显了美国制造业生态系统的深层次问题。
回流倡议组织（Reshoring Initiative）的数据显示，2022年制造业回流带来了创纪录的35万个就业机会。但从金融危机到2021年的近10年时间里，总共也只有约100万个岗位回流美国，无法弥补数十年产业转移的损失。
04 中美制造业的路径分野
就在美国制造业步履蹒跚之际，中国制造业却呈现出不同发展轨迹。中国制造业增加值占全球比重高达35%，相当于美国（12%）、日本（6%）、德国（4%）三国总和的两倍。
在新能源汽车领域，中国2024年产销突破1000万辆，全球市场份额超过60%，仅比亚迪单月销量就达50万辆。高铁运营里程4.5万公里占全球70%，450公里/小时复兴号试跑成功。
但中国制造业也有自己的挑战。工信部专家王喜文博士指出，中国制造业 “大而不强” ，存在产业结构不合理、产品附加值不高、能源消耗大污染严重三大问题。
以iPhone为例，苹果公司每卖出一台独占58.5%的利润，而中国大陆劳工仅获得1.8%7。
与美国补贴驱动的战略不同，中国各地政府如上海、广东、江苏等地正围绕稳定和扩大制造业投资作出部署，推动制造业高质量发展。上海提出到2025年将工业增加值占GDP比重提高到25%，广东则提出2027年达到35%以上。
05 结构转型的艰难之路
浙江大学研究员盘和林指出，制造业是稳就业、稳经济的核心力量，能创造大量高质量就业，壮大中等收入群体，为地方财政提供长期支撑。
盘和林认为，中国制造业急需优化产业结构，实现高质量发展。解决国内需求不足的关键在于产品创新力提升，而非产能过剩1。他举例说，智能手机滞销正是因为应用创新不足，2016年的手机仍能运行2023年的应用，消费者缺乏换机动力。
对美国而言，提高制造业竞争力需要解决根本性的生产力问题。美国制造业专家指出，美国生产每辆汽车的成本全球最高，而中国则是成本最低的国家6。劳动力带来的不仅是成本问题，熟练工人的短缺对生产力、品质及企业文化都产生巨大影响。
波音公司的困境进一步说明了美国制造业问题的普遍性。由于生产问题，去年波音交付的飞机数量远低于欧洲竞争对手空中客车。在半导体领域，尽管美国公司仍主导设计，但生产逐渐交给亚洲。
全球制造业版图正在重塑。美国试图通过补贴和关税吸引制造业回流，但生产效率增长自2009年来年均仅0.2%。
与此同时，中国制造业增加值占全球35%，正从“世界工厂”向“规则制定者”转型。特斯拉采用中国充电协议，国家电网主导全球智能电网标准，象征中国在高端制造领域规则制定权提升。
美国汽车制造商警告特朗普政府的25%汽车关税将大幅削减今年利润，而4月汽车产量应声暴跌1.9%2。当补贴难以弥补生产力差距，当关税反噬本土产业，美国制造业的复兴之路依然迷雾重重。